江蘇|王喜根     這年頭,圓珠筆、簽字筆用慣了,用鋼筆還真不習慣,偶爾用鋼筆寫東西,寫著寫著不下水,便想起了當年修鋼筆的。   那年月,人們總喜歡把鋼筆別在上裝口袋。“一支筆小學生,兩支筆中學生,三支筆大學生,四支筆——修鋼筆的”就是當時常掛在人們嘴邊的段子。   鋼筆是舶來品,解放前以“派克”、“關勒銘”金筆最為著名。   提起“關勒銘”,年輕人也許感到茫然。   “關勒銘”公司創辦于1928年,主人關崇昌早年旅居美國,做過裁縫,開過飯館。后來,他留意到旅美華人書寫記事習慣使用毛筆,而毛筆當地難以買到,他即籌募資金,于1929年在紐約唐人街創建“自來水筆光滑墨汁股份有限公司”,以其子“關勒銘”之名作為生產廠名,專門生產一種筆桿內可儲墨水、硬狼毫作筆頭的自來水筆。   由于此筆寫字流利方便,又有中國毛筆的特點,很受華人歡迎。然而,旅美華人畢竟為數不多,從而促使關崇昌回國設廠。   關崇昌回國后,在上海生產同類水筆,由于墨水原料和書寫用紙不如美國的質地優良,造成寫字不便,致使關氏水筆發展受阻。為了實現理想,他奔走于國內外招募股金,終于生產了名噪一時的“關勒銘”金筆,成為我國制造自來水金筆的第一人。   抗戰時期,國人出于愛國,抵制日貨,“關勒銘”金筆因而暢銷全國。   上小學的時候,我就希望自己有一支鋼筆,因為我表哥早就有了一支鋼筆,粗粗的黑色筆桿,大大的鴨舌筆頭,抓在手上極有分量。筆尖有一點點黃金,鐫有“關勒銘、50%赤金”字樣,書寫起來字跡圓潤、極其流暢。   此前,這金筆裝在一個細毛線織的筆套里,那是我做藥房老板的姨父隨身必備之物。       到了三年級,老師要求大家用鋼筆做作業,我從姐姐那兒得到一支舊銥金鋼筆。那鋼筆筆尖很粗,還有點漏水,作業本常常被弄成“大花臉”,為了讓筆尖細些,我只得把筆桿反過來寫,可用不了多久,反過來寫的筆尖也越來越粗,我只好求助于修鋼筆的。   學校門口有個修鋼筆攤,師傅是個中年人,成年累月穿一身舊藍卡幾中山裝,每天早晨身背一只舊木箱和一個大馬扎,箱子往馬扎上一放便成了修鋼筆攤。   箱子打開,箱背上釘著三四道橡皮筋,別著各式各樣的鋼筆,箱底有好多木格,里面分別放著筆尖、筆舌、皮管、夾套、筆桿、鑷子、鉗子等配件和工具。   看到我手里捏著筆,他接過筆便問哪兒不好,我說筆尖太粗,修修要多少錢?他伸出一個巴掌說:五分。我說,我只有二分錢。他看我可憐巴巴的樣子就說:二分就二分,不換筆尖,只能幫你把筆尖磨磨細,包你好寫。我十分感激,連聲道謝。   他接過筆,仔細看了看筆尖,然后取出一把專門修鋼筆用的鉗子夾了夾,再用細砂紙輕輕磨拭了一番。蘸點水在紙上試了試,又磨磨、試試說:好了,拿去用吧。   我接過筆在紙上試了試,筆尖落在紙上潤滑得像在綢緞上寫字,果然又是一支書寫流利的好筆。   當時,我覺得修鋼筆的師傅太神了,隨手在紙上寫了“妙手回春”四個大字。 +10我喜歡

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人們說,這個世界變得真快,唯一不變的就是“變化”。所謂“坐地日行八萬里,巡天遙看一千河”是也;所謂“逝者如斯,不舍晝夜”是也。   變,是絕對的。但是,變的方向和速度是相對的,也是有條件的。   比如,只讀過中學的大數學家華羅庚,只上過社會這所大學的文學家高爾基,高度殘疾的美國科學家霍金,憑基礎、環境、條件,他們都不容易變得有太大的作為。但是,他們最終都攀上了人類智慧的高峰。   秘密何在?在挑戰極限的非凡毅力,在百折不撓的驚人勇氣。“人生來不是被打敗的。你可以打垮我的身體,卻無法摧毀我的意志。”海明威所言極是,可謂一語中的。   相反的例子倒不少。龜兔賽跑遠不是絕版的寓言,神童方仲永還會復制混跡于我們中間。(美文精選網:www.meiwenjx.com)   關鍵取決于你的姿態,你抗挫折的勇氣與能力;你是否高揚起理想的風帆,是否扼住了命運的咽喉。   分班的時候你沒能進入理想的班級,考試的時候老是有一科害得你慘不忍睹,課堂上老師一句話把你的心靈刺得鮮血淋漓,生活中同學的流言蜚語把你淹沒窒息,甚至在關鍵時候命運跟你開了一個玩笑……你覺得暗無天日孤獨無助四面楚歌凄凄慘慘戚戚天亡我矣!   每當此時,你推窗放眼:天空云卷云舒,紅日東升西落。即便是一個灰蒙蒙的太陽,當她沒入遠山遠河浸潤后,次日升騰起的又是一個嶄新鮮活的麗日。   于是,你勇士般站起,滌盡心中陰霾與塵埃。   于是,你水手般壯懷:“風雨中,這點痛算什么……”(美文精選網:www.meiwenjx.com)   于是,你寓言般抒懷:“在嘆息夕陽短暫的時候,又將失去一個白天。”   于是,你智者般豪邁:“風不能把陽光打敗。”   以什么樣的姿態生存決定著我們的命運。因為永遠有明天,所以永遠有希望。希望還在,明天會更好。   大海失去了巨浪的翻滾也就失去了雄偉;大漠失去了飛沙的狂舞也就失去了壯觀;我們失去了挫折的打擊也就失去了生命的精彩。   雖然風依然存在,并且勢頭不減,依然是前進的阻力,但不要悲觀,不要嘆息,不要喪失面對生活的勇氣。 +10我喜歡

美人魚                              陳銘         又快到油菜花開的季節了,身體每個細胞都隨著萬物生長而蠢蠢欲動。當胖嫂說要給我介紹對象時,我問都沒有問女方啥情況就滿口答應了。 母親在我六個月大的時候因為腦膜炎去世后,父親就沒有再娶,我跟著他相依為伴到處流浪。今年我們終于落腳到山腳下一個叫麻雀村的村子里,叫麻雀村估計是因為這個村特別小,因為總共居住著十一戶人家,聽說有的還是從山腰搬下來的。 村口的道路還算平整,遠遠看見胖嫂和一個略顯瘦弱矮小的女子走過來。 "還傻愣著干嘛,過來認識一下,這是阿玉。"胖嫂沖著我招手喊道。 走近一看,阿玉比遠處看著還要瘦小,身上罩著一件長長的天藍色絨衣,一條菜花黃的紗巾把脖子圍的嚴嚴實實,手上還帶著一雙白色棉線手套,儼然一副過冬的樣子,可現在已經是春天了。 阿玉把低垂的頭下意識微微抬了一下,眼睛對視我的時候她立刻又把頭低下去,她扎著兩根長辮子,有小巧的鼻子和嘴巴,凸出的額頭讓她眼窩深凹、睫毛上翹,也許是她皮膚過于蒼白,她的眼睛里泛著一層藍光。我打量了一下她不由哆嗦了一下:這個女子好奇怪? 我把她們帶到我家里,父親去山上砍柴還沒有回,家里其實就是三間低矮的瓦房,胖嫂打量了一下房子四周說可以把一間改造出來讓我們當新房。阿玉仍然沒有說一句話,就靜靜的站在門的一側看著我們。 我知道美貌和帥氣在這種山村的婚配關系中,其權重遠遠不能和經濟條件、家庭地位相比。能夠找個女人已經是萬幸了!何況胖嫂說阿玉就一個守寡母親,她嫁過來也不需要什么彩禮,給她準備幾件新衣服就可以了,她和母親是希望有個靠。 就這樣我同意了這樁婚事,等把家里收拾好一個星期后就把阿玉接過來,這樣也算成親了。 胖嫂帶著阿玉說要離開的時候,我想留她們吃個便飯順便問一下阿玉的想法,一時半會不知道怎么和她開口,就這樣看著她們又漸漸離開,往山腰走去。 父親回來已經是晌午,我接過他背上的樹枝告訴上午胖嫂給我介紹對象的事情,父親竟然樂呵呵咧開了嘴。在我印象中父親很少笑,他很瘦,寬大的國字臉布滿深深的皺紋,一笑讓他整個肌肉都擠到了一雙大大的眼睛周圍,連額頭的白發都跟著抖動。 接下來我和父親把靠東邊的一間房子騰了出來,去鎮上買了新床單和被套,給阿玉買了幾套衣服,其中兩套都是大紅色,我從小就喜歡大紅色,因為母親遺像里的照片也是穿著一件大紅色外套。走到一個賣飾品的店我還給她買一對紅色的扎頭花,我想女孩子應該都喜歡這些東西吧。 胖嫂家離我家不遠,經過一條石子路和兩塊小麥地就到了。我帶了幾斤豬肉和鎮上的薯餅來感謝胖嫂,順便讓胖嫂幫忙把衣服和東西捎給阿玉,剛走近屋后跟就聽見里面傳來兩個人對話的聲音。 "我說胖嫂你是老糊涂了還是吃錯了藥,這幾年山下才太平一點點,你又引火燒身……"說話的人是村長大貴。 "我也是看他爺倆從外地來挺可憐,上半年村里為了修路引進自來水,他們爺倆可是出了不少力氣,你讓我做這種事情我怎么做的出來啊!"胖嫂的語氣里有些乞求。 "胖嫂你家的自來水我可是每個月按時送的,還有村里田地補貼每年我也是按時發放給你的,你要是讓麻雀村有一點損失,你自己看著辦!"大貴邊說話邊把桌子敲的啪啪響,語氣里透著威脅。 我在屋后的茅廁旁捂著鼻子,氣都不敢喘。聽著大貴離開的腳步,我才慢慢夠著頭看他走遠一點才走到屋前。 胖嫂癱坐在一張竹子做的椅子上,手里拿著一包東西怔怔發呆。我喊了一聲她,她驚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起身的力氣有點大她的腳后跟絆著椅子的一角,"咔吱"一聲椅子倒在地上。我連忙過去扶她人,她卻退了一步抱緊懷里的一包東西。 "胖嫂,你、沒事吧……"我也竟然有點結巴起來。 應該是剛才我的突然到來讓有點吃驚,她停頓了一下,慢慢緩過神看著我說:"你什么時候來的?" "我剛剛來,來謝謝您的。"說完我遞過去肉和餅,嘴角強露出一絲微笑。接著我又說給阿玉買了衣服麻煩胖嫂給捎過去,我過兩天就去接她。 胖嫂拉著我的衣角,把東西放到桌子上。讓我隨她進里屋坐下,她探了探頭又隨手把門掩住,看她的表情凝重,臉上露出了惆悵。 她小聲在我耳邊說剛剛村長來找他了,說我是外地人可能不知道麻雀村的一些情況,讓我以后做事千萬不要得罪了大貴。 她壓低了聲音給我講起了故事。 "麻雀村上面的山腰有一個大山谷,山谷里有一條石頭河,聽說河里經常有嬰兒哭,是河里的魚變成了嬰兒。有人上山說看見了有人魚精在水里游來游去;還有人為了去山腰擔水吃身上帶的食物就不翼而飛了;還有人去那邊砍柴經常有毒蛇擋道;特別是去年夏天二春的十歲的兒子調皮不小心跑到那邊被一只不知名的鳥啄了嘴巴,腫的連水都不能喝,一直發燒十多天后來還是村里醫生給他輸液才撿回一條命;……他們都是被那河里的魚精施了魔法才那樣,所以很多人害怕魚精纏身就從山腰搬到了山下住在了麻雀村,目前只有阿玉和她母親還住在那邊山腰。" "當時大貴硬是說他們母女倆是魚精變成的,不讓她們下山。"胖嫂說完直嘆氣。 我聽得目瞪口呆,既驚奇又覺得麻雀村籠罩著神奇的色彩,大腦里不自覺又浮現出阿玉那裹得嚴嚴實實的身體。 "我也是說你都二十好幾歲的人了,沒個女人所以才把阿玉介紹給你,萬一她真的是個人魚精你可別怪我胖嫂啊!"胖嫂說完打開手上一直拿著的一個紙包。 紙包里是一堆黛青色的粉沫,一股有點苦味夾雜著酒精刺鼻的味道,我的鼻孔一股辣腥,不僅打了幾個噴嚏。 "這是什么東西?"我睜開嗆的流淚的眼睛。 "這是大貴給我一包藥粉,說讓我交給你,如果阿玉和你成親趁她不注意給她吃了這個,她就會現出原形,然后村里人就把她給抓起來。" 我起身掉頭就去拉門,胖嫂一把扯住我。 "我也是沒有辦法,不然大貴會找來的,你就拿著吧!" 停頓了一會兒我接過這包東西,趕緊用手捏了捏緊紙的邊緣,生怕這個氣味蔓延開來。這東西別說吃了,估計讓我多聞一下就會嗆死了。 回到家,我就把這包東西藏在了豬圈的房頂一角。父親找出了剃頭的工具來,說要給我理個發,一輩子的大事要精神抖擻一些,看著父親認真的樣子,我沒有提起剛剛胖嫂給我說的那些事情。 接阿玉的日子到了,這天天沒有亮我就早早起床了,父親說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村子里會有人來湊熱鬧,連忙把院子又收拾了一番,還用剪刀將紅紙剪了個"喜"帖在了東屋的大門上。 胖嫂在前面帶路,走了不到一里的平路我們就開始爬山,我穿著家里唯一一雙皮鞋跟在胖嫂的后面,直覺得腳后跟咯噔的痛。快爬到山腰時白霧繚繞,樹影綽綽,溪流淙淙,一片鳥鳴聲不時穿入耳朵,我已經忘記了胖嫂給我說的那些鳥啄人,蛇擋道的故事,覺得這里像個人間天堂一樣,美如仙界。 蒙蒙的晨霧漸漸退去,一條石頭河出現在了我們面前。胖嫂提醒我注意點,我望著眼前的河流,里面橫七豎八躺著一些大大小小的石頭,它們有的擠在一堆;有的圍成一個小水潭;還有的石頭縫間長出了許多青草;能夠看見春天來了不知名的野花開在青草中間。 "嗚啊,嗚啊"的叫聲從石頭堆里突然傳來,的確像嬰兒在山間啼哭。我緊跟著胖嫂的腳步警覺起來,胖嫂示意我和她靠近一點,她掏出一個紅布條嘴里念叨著:保佑,保佑,保佑我們!我有點緊張,但還是抬起頭朝石頭堆里尋聞發出聲音的東西,難道真的有大家說的人魚精? 胖嫂說阿玉的家就在這邊附近,我朝前望去竹林里露出房屋的青瓦,我想應該是阿玉她家了。近了,看見她家門前有一大片的竹林一直蔓延到谷底的河邊,竹林下有個大石潭,黑乎乎的看不見底。 "阿玉她媽,我們來啦。"胖嫂叫了一聲連忙收起好手中的紅布條小心翼翼的放進她衣兜里。 這時從竹林院子里走來一位阿姨,應該就是阿玉她媽了。阿姨穿著一件藍布花褂,除了和阿玉有幾分相似就是臉比阿玉要黑許多,她打量著我,我想自己一米八的個頭還算標志的長相應該讓她看得上我吧,正當我準備開口叫她的時候,她突然朝我的臉伸手過來…… "阿玉她媽,你別……他是外地來的,人挺好的。"胖嫂一邊說一把扯著我站在了她身后。 阿玉她媽緩緩的放下手,有點不知所措,但是我分明看見她眼睛里泣有淚水在打轉。 "胖嫂你也以為我真的像大貴說的是人魚精,會給你們施魔法啊!我是看他臉上有汗水想幫他擦擦汗。"阿玉媽說完讓我們在竹林的一塊石頭凳上坐下來涼快一下。 我看著她,第一次被一個女人這樣疼愛,想到早早過世的媽媽。 她給我們端來兩個用竹筒杯裝的水,說是用石潭的泉水泡的山里的野菊花讓我們嘗嘗,我端起來一股清香彌漫在鼻子周圍,金黃的野菊花飄在竹筒杯里慢慢展開,喝了一口甘甜回味,剛剛爬山身體有點熱,我居然一口氣把剩下的水都喝完了。胖嫂看我喝了,她也端起來輕輕抿了一口。 胖嫂又一次把我的情況給阿玉她媽介紹了一番,我沒有心思聽她們說,扭頭看見房間里有身影移動。環顧四周,除了院子里晾曬的一些蕨菜和竹筍,就是一條條各種顏色的紗巾,我還看到了初次見阿玉時那條菜花黃的紗巾,各種紗巾在風的吹動下飄蕩,顯得十分耀眼。 阿玉走出來,一身紅色的衣服襯她她白凈的臉泛著紅暈,她依然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脖子上今天換了一條黃底碎花的紗巾,兩條長辮子一直搭到胸前,紅色的扎頭花就在她胸前擺晃,她用帶著白色手套的一只手撫摸著頭發,另一只手提著一個有點泛黃的帆布舊箱子朝我們走過來。 我起身去幫她接過箱子,這次阿玉看著我的眼睛沒有移開,沖我笑了。我心里的暖流直往上涌,嘴巴的唾液多的我吞了好幾下,甚至有想過去拉住她手的沖動。山路天黑了不好走,何況要經過那個像似嬰兒啼哭之地,胖嫂催促著我們趕緊下山。 臨走時,阿玉媽去房間拿出一些烙餅和水讓我們帶在路上吃,接著又遞給我一個木頭盒子遞給我,讓我把它放在通風的地方保管好。 上山容易下山難啊,我兩只手都提著東西,后腳跟估計已經讓皮鞋磨出了血泡,隱隱的痛,我索性脫了鞋子下山。阿玉好像比胖嫂還要熟悉這里的山路,她說可以帶我們走一條近路,這樣我們跟著她在一片叢林之間穿梭,遠遠看見了麻雀村已經升起了炊煙,天也漸漸暗了下來。 村口已經圍著很多人,想必是村子的父老鄉親們給我湊熱鬧,我一陣欣喜,剛來這邊不懂規矩再說也沒有想到要大力操辦這場喜事,連顆糖都沒有給鄉親們準備。 "瞧,是他們下山了。"老遠聽到大貴的聲音。 走進了,一群人嘰嘰喳喳,阿玉在我旁邊又低下了頭,她把紗巾往上移動將整個臉裹住只剩下露在外邊的一雙眼睛。 "他膽子真大,敢娶個人魚精,也不怕自己變成人魚。" "我看今天晚上人魚精怎么施法,會不會對我們村子里人有傷害哦?" "村長有辦法可以鎮住人魚精,大家怕啥!" "大伙都聽村長的……" "…………" 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著,朝我們圍了上來,說想看看新娘。剛剛的欣喜讓我一下子緊張起來我順手牽住了阿玉的手,她就在我的肩膀下像一只驚恐的小鳥,人擠過來我另一只手上的箱子也被推掉在地上,我彎腰去提箱子,這時不知道是誰把阿玉脖子上的紗巾"嗖"的一下拉開了,阿玉的脖子露了出了。圍觀的鄉親們"哇"地叫了起來,往邊上散了散。我頓時呆住了!阿玉細長的脖子上布滿了青褐色和奶白色的斑點,像極了魚身上的鱗片。她掙脫我的手想去伸手拉衣服的領子,沒有想到手套脫落在我手上,手伸出的一剎那,我也驚叫了一聲!她的手臂和脖子一樣,也是布滿了青褐色和奶白色的斑點,快速伸出來的一瞬間,想一條青魚飆出了袖筒一樣。 我還在發蒙,空氣好像也在那一瞬間靜止了。 "人魚精下山啦!人魚精下山啦!"大伙喊著。 圍觀的鄉親有的趕緊朝家里跑,有的舉起手中的鋤頭說要處置人魚精,大貴在旁邊吆喝著幾個鄉親一起上來把阿玉抓住。 我的心怔的砰砰響,伸開雙手擋在了阿玉面前:"你們誰都不許碰她!" "大伙都已經看見了,她就是人魚精,不處置她我們麻雀村就會帶來災難。"大貴望著阿玉示意大伙上。 鋤頭從我頭頂揮過來直向阿玉砸去,我急忙用手擋下揮舞過來的鋤頭,又從那個人手中奪過來,我把鋤頭舉得高高的大聲叫喊,使他們不敢靠近。我這常年在外跑的也不怕這點事,再說我人高馬大年輕力壯他們幾個老人也不是我的對手。 大貴見狀,只好讓大伙散了。他走的跌跌撞撞撿起地上的一塊土朝我扔過來:"你給我等著瞧!" 胖嫂蹲坐在一個角落一直沒有出聲,她見大貴他們離去后也大步向家方向跑去。我拿起箱子提起手中的皮鞋,把阿玉扶起來,她的身體好像在顫抖一樣,夜色中我看到她大顆的眼淚滑過臉龐,我把她的手握的更緊了。 父親一直在家門口等著我們,看見我們平安回來他又沖著我們笑了。他讓我們趕緊洗把臉吃點東西早些休息。 收拾好躺下床已經半夜了,窗外星星眨著眼睛可以聽到蛐蛐的叫聲,阿玉躺在我身邊,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的光照在她的臉上,朦朦朧朧的臉龐很迷人。我發現她沒有脫衣服,紅色的外套和紅色的床單被套像火一樣把我身體烘的燥熱,我舔了一下干枯的嘴唇,嘴里喘著粗氣。我好奇著阿玉身體上那些魚鱗斑點會不會和人魚精有關,還有胖嫂給我的那包藥粉,身邊的阿玉真的會是人魚精嗎?想著這些我心里忐忑不安竟然沒有一點睡意。 天蒙蒙亮的時候阿玉起床了,我躺在床上假裝瞇著眼從眼縫里看著她還是昨天的老樣子,我松了松身體也沒有什么變化,并不像大貴說的阿玉會施魔法,她在床邊的椅子坐下,對著鏡子把頭發整理好又把她的紗巾圍好在脖子上。 我放松了神經和大腦現在居然睡意上頭,一下子睡沉了。阿玉來叫我起床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起來了,我睜開松懶的雙眼阿玉已經打好了洗臉水來讓我洗漱。我看臉盆里的水泛著黃泥,問她自來水怎么這么臟? 阿玉告訴我家里自來水停水了,是父親大早從黃泥灣背回來的一桶水。我騰的從床上跑到外邊的自來水邊打開開關,一滴水都沒有……沒有水連飯都沒有辦法做,以前剛剛到麻雀村沒有自來水大伙都是去石頭河挑水回來吃,可是好幾里的山路,村里大部分都是老人小孩,現在好不容易有了自來水停水了。我出了院子去打探一下其他人家有沒有水,剛出門就看見胖嫂提著個水桶往黃泥灣走去,我連忙跟過去問她情況。 "胖嫂,為什么沒有自來水了?" 胖嫂撇了我一眼,繼續走路:"還用問嗎?我們昨天沒有一起抓阿玉得罪了大貴。" "他有什么權力停我們的水?這引進自來水大伙都出力氣了。" "看來你什么都不知道,整個麻雀村自來水供應有三個分管,一根是村長大貴專用,其他兩根通往村東頭和村西頭,分別有三個閥門,他高興就三個管一起放,誰得罪了他就把通往那邊的閥門給關了。" "這么亂來,沒有人去管管他。" "誰去管?誰又敢管。。。?他是這里的村長,只有村長管村民。" 到了黃泥灣,胖嫂蹲下身子用水瓢在一攤淺淺的水溝里舀起一瓢水往桶里倒下去,周邊到處是牛羊的蹄印和糞便,這水怎么能夠做飯吃!我的心里有點隱隱的愧疚感,是我連累大伙沒有自來水吃。 我對胖嫂說讓她不要用黃泥水,現在我就去找大貴讓他給我們送水。 來到大貴家,門口那條大黃狗沖著我叫,大門上一把鎖,我往里面叫了幾聲也沒有回應,這么早家里沒有人了?我只好回家想辦法。 父親用黃泥灣的水在幾個盆里輪換過濾,我和阿玉商量暫時先去石頭河背點水回來。阿玉告訴我走近路去石頭河背水,我倆拿起水桶就出發了。阿玉依然走在我前面,走了一小段路她停了下來,望著我回頭對我說:"你相信我是人魚精嗎?" 說實話我心里也沒有底,眼前的阿玉如同這座大山一樣太神秘了,我打趣說到:"呵呵,就算是,也應該是好的人魚精吧。" 上山路了,我們走的很慢,她望著我說想把自己的故事說給我聽。 "我出生前祖祖輩輩都生活在石頭河,四歲那年我隨爸爸去石頭河玩不小心跌入了深潭里,爸爸急壞了,拼了命跳下去救起我,在救我的過程中他發現深潭里有一只發出嬰兒叫聲的魚,而且個頭有人一般大小,當時我掉下去的時候正好被這條魚背在背上才撿來一條命,所以我們一家人把人魚當神一樣敬愛,不準任何人去傷害它。"阿玉說完停頓了一會兒,緊蹙著眉頭。 "后來爸爸在一次去深山挖蘑菇的路上不小心滑下去,骨頭都摔斷了,沒有錢下山治療全身都發炎了,半年后他就去世了,只剩下我和媽媽住在石頭河了。"這時阿玉說著用手摸了摸臉龐的淚。 我開始心疼起阿玉。 "村里人都說爸爸是被深潭的人魚施了魔法才去世的,而且他們一直說我們家都是人魚精。特別是我身上的皮膚有魚一樣的斑紋,村長就疑神疑鬼給村里人說我就是魚精的后代,說我和媽媽一會兒是人一會兒是魚,其實我出生的時候身上就有這些斑紋。" 阿玉生怕我不相信,說完她還又強調一句:"我這是天生的不會傳染人。" 我突然覺得阿玉一下子可愛起來,竹林里傳來鳥兒婉轉的歌聲,就像一對對唱情歌的伴侶,我肩上的水桶也跟著晃悠的有節奏起來,心里暗暗發誓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顧阿玉。 快到石頭河大概十多米的西坡上,一個大石頭的后面我們突然看見了大貴和幾個鄉親們,他們藏在哪里干嘛?我和阿玉悄悄放輕了腳步也躲到了另一個石頭后面。 隱隱約約聽見大貴的聲音:"快看,她出來了。" 這時我們看見了遠處阿玉的媽媽,她躺在石頭后面的草坡上,眼睛盯著石頭縫下面的水潭一動不動,而且她雙手向上托舉,不停的在地上滾來滾去。 我頓時驚訝起來,在石頭后面的阿玉倒是很鎮靜。 "看!我說的她是人魚精吧,她已經開始打滾了,馬上就會變了。"前面的石頭后面又傳來大貴的聲音。 我緊張的心"怦怦"直跳。 "啊嗚,啊嗚",一陣急促的聲音從石頭縫下面的水潭里傳出來,不一會兒我看見了一條人魚露出了水面,頭很大還有類似爬行的腳,這應該就是阿玉說的救她的那條人魚吧。它先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小心地把兩個前肢趴在石頭上,準備出水在石頭上活動。 我忽然發現阿玉媽媽托舉的手里拿著個東西,地上滾幾圈,對準石頭縫的石頭再舉起來又滾幾圈,哦!瞬間我明白了,阿玉媽媽手里拿的是照相機。我驚喜異常望著身后的阿玉笑了,正想說媽媽真了不起,前面石頭后面的人突然冒出來,大貴手里提著一把老式氣槍,村民手里提著一張網,他們弓著腰快步向阿玉的媽媽方向靠近。 "他們想捕捉人魚,我要阻止他們。"阿玉猛地站起來,我緊跟著追了過去。 大貴看見我們的出現顯得非常驚訝,舉起槍狠狠地說:"你們想干嘛?" "你不能捕捉人魚,我爸爸說過它救過我,是神魚。我要保護它!"阿玉急的大聲叫道。 阿玉媽媽聽到了我們這邊的聲音也跑了過來:"住手!你們不能傷害人魚。" 大貴氣急敗壞的說:"你們誰都不要阻止我,今天人魚好不容易露面,我要捕到它我們整個麻雀村都發大財了,你們都給我讓開。" "你這樣做是犯法的!"阿玉說話振振有詞,雙手擋住大貴,完全不像我剛剛見她的樣子。 "如果你們識相就給我滾開,要不然我讓其他鄰村的人都曉得你們娘倆是人魚精。"大貴推開阿玉。 我連忙扶起阿玉,怒火一下子沖到我胸口,握緊的拳頭里滲出了汗水,我舉起拳頭… "我的槍可沒有長眼睛的,外鄉巴佬!"大貴用槍抵住我的頭。 "大貴,你還是不是人啊!就是因為我們母女阻止你捕捉人魚,你就到處造謠說我們是人魚精,讓村里人都孤立我們,你讓鄉親來評評理。"阿玉媽媽憤怒的說。 阿玉在一旁漲紅了臉,滾下兩行淚水。 大貴旁邊的兩個鄉親聽阿玉母親說完,有點動搖的放下了魚網,望著大貴說:"她們不是人魚精,我們還是下山吧。" "你們傻吧!今天人魚好不容易現身,我們要是抓住賣給鎮里的商販,我們可以發大財啦!你們兩個人去捕,我用槍看著他們幾個人,快去!"大貴一邊使喚一邊把我和阿玉推到一邊。 兩個村民果真拿起漁網快步走到石潭的那邊,對準石頭猛地撒出漁網,黑色的大網當頭罩住了石頭上的人魚,人魚在網中拼命的掙扎…… 我和阿玉在大貴的槍口下急的一頭汗,只見阿玉媽媽拿起相機對準捕魚的鄉親和大貴"咔嚓咔嚓",然后她對大貴說:"你們趕緊放了人魚,不然我就去舉報你們。"說完她舉起手中的相機。 大貴一聽惱怒的說:"你給我把照相機扔過來給我,不然我就一槍斃了你丑八怪姑娘。" 大貴扭過頭又把槍桿對準阿玉的頭,大貴的舉動讓我氣血上升我使勁把阿玉扯到我背后擋在她前面,然后去扯拉大貴手上的氣槍,我們在爭奪中只聽見"呯"的一聲,阿玉一聲慘叫……我腦袋嗡的一響,頓時看到阿玉的胳膊鮮血直流,顧不上一切我撲了過去。 大貴和兩個鄉親也嚇壞了,他們提著人魚扛著氣槍倉皇而逃。 阿玉媽媽也嚇懵了,蹲坐在地上大哭。我抱起阿玉直奔石頭河她家里,阿玉躺下后我查看她的傷口,還好只是胳膊的一點外傷,我給她包扎好傷口,安慰她好好休息,答應她一定會追回人魚。 阿玉媽媽取出膠卷讓我放好還給我說上次給我的木頭盒子里都是她拍攝人魚的資料,還有大貴幾次上山想捕捉人魚的圖像都在里面。我現在就立刻下山,根據阿玉給我提供下山的近路,山路上的荊棘劃的我手血流不止,顧不上這些我大腦只想著要趕在大貴之前去鎮上,昨天一晚上沒有怎么合眼今天早上連口水也沒有顧上喝,我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使我一路飛奔,跑到村口西邊看見一輛山輪車,好心的師傅把我送到了鎮上的派出所,我立馬報案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把相機膠卷交給警察,接待我的是派出所的劉所長,他們這段時間正好和野生動物保護站在開展保護野生動物的宣傳工作,據說那人魚學名叫娃娃魚,被國外稱為"水中大熊貓"是一種稀、特、珍名貴且面臨瀕危的野生種物,屬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大貴隨意獵殺國家保護動物是犯法行為,劉所長說完立即帶著幾名警察和我一起開車向麻雀村使去。 我們到村口時大貴正在使喚村民抬起人魚用一輛板車拉去鎮上,劉所長和警察二話沒有說將他們一并帶走,然后讓其他村民趕緊抬著人魚放回石頭河,我把木頭盒子的膠卷也一起交給了劉所長,劉所長非常開心,他說這些資料對他們來說非常珍貴,代表野生保護站謝謝我!村民們好像一下子恍然大悟,胖嫂也來了,拉著我不停的對村民豎起了大拇指,這哪里是我的功勞?這些都是阿玉母女這些年來為保護人魚做的貢獻啊! 我松了一口氣,臉上露出許久未有的笑容,一路唱著山歌去把好消息告訴阿玉。阿玉聽到我訴說后捧著我的手心疼的哭了起來,我一把抱住她在我懷里深深吻了她一口……安慰她一切都會越來越好。 我們回到麻雀村后,一切好像又恢復了正常,經村民推舉,由胖嫂來管理自來水,胖嫂笑的樂開了花,說以后一定任勞任怨把這項工作給村民們做好。 春暖花開了,阿玉的胳膊傷口也好了,她拿掉了脖子上的圍巾和手上的手套,在花朵盛開的山間跳舞,臉上露出了幸福和愉快的笑容,宛如一條漂亮的美人魚!                ——END——       本期責編 雙成   ------ 作者簡介   陳銘:教師,喜歡看書、攝影,也喜歡業余時間拿起筆撿拾生活碎片。人生平凡,但愿心境純凈,一切安好。   +10我喜歡

三   劉天民想到栓子等人在國軍圍剿下,好不容易熬到今天,卻又為國軍落到這等地步,因得武器之喜轉化成憂慮,低聲嘀咕道:“這事有些劃不來。”秦川見他目光凝滯,多時不語,正想引他說話,見他開口,說:“什么劃不來?”任務是當秦川的面接下的,劉天民不想讓他以為自己后悔,抬頭瞧了天空,灰蒙蒙開始發亮,說:“今天是第三天了,等天黑咱們就撤。”秦川側頭睨了栓子等人一眼,見他們兀自酣睡,壓低嗓音說:“連長,你覺得咱們還出的去嗎?”劉天民雖有此擔心,但經他一說,反而激起心中的豪氣:“不是還有手榴彈嗎,實在不行就炸個口,從后山下去。”秦川吐了吐舌頭,暗想:“只怕口子沒炸開,山洞先塌了。”   拂曉時分,日軍開始了新一輪進攻,和昨日一樣,先是迫擊炮轟擊,跟著輕重機槍掃射,火力十分兇猛,但一來日軍是仰攻,二來紅軍有山洞作為掩護,日軍炮彈或落在山頂,或落在洞外,就連子彈終因不會拐彎,多半打在了洞口的石頭上。但聽轟隆隆的爆炸聲中,洞頂上的灰塵撲簌簌落個不停,由于細雨蒙蒙,落在洞口的炮彈只升起些許的白煙。炮火既傷不到人,又無濃煙可掩護沖鋒,日軍仍這樣做,無非是想恐嚇劉天民等人,迫使他們投降。   劉天民在炮擊開始伊始,便命栓子將輕機槍和花機關槍擺在洞口,布成最強的火力。前日他們用這兩樣東西給日軍造成不小的殺傷后,日軍只逞槍炮之威,土兵不再沖鋒。栓子聽著子彈打在石頭上如炒豆般響個不停,眼睛盯著洞外,扣板機的手指一伸一彎地生出汗來。這數日戰斗,紅軍無人受傷,彈藥卻消耗極重,機槍彈只夠裝滿兩個彈匣,花機關槍威力的固然不小,可使起來簡直是吃彈的機器,東北軍留下的五箱子彈中有兩箱是花機關槍彈,可手指一摟便下去半梭子子彈,根本不經用,但若非如此,日軍也不會相信他們是國軍精銳,而用一個中隊的兵力圍一個山洞。   栓子低聲咒罵東北軍擁有這么好的武器丟了東北,還有臉讓紅軍替他們打掩護。劉天民側身望了眼外面的動靜,瞪視著栓子說:“栓子,你現在是中隊長了,覺悟咋還這么低!”栓子不敢還嘴,心里卻順不下這口氣。劉天民轉臉問一名中隊長:“鐵匠,能打響的步槍還有多少?”鐵匠是那中隊長的綽號,姓柳,名長保,因他是打鐵的出身,參軍后又常幫戰士們修理槍械,久而久之,大伙不再稱他姓名,而直呼鐵匠,與栓子一樣,也剛從班長剛提為中隊長,說:“不到十枝了。”劉天民嗯了一聲,說:“節省子彈。”柳長保說:“連長,這事怪我。黃團長他…。”劉天民向他一揚手:“這是我的過失,怎能怪你。”柳長保還想再說,秦川叫道:“連長,你快看,鬼子上來了!”   劉天民張眼看去,只見蒙蒙細雨中,十幾個鬼子分成散形已爬到了山腰。拴子罵了一聲,說:“石頭,給我拿桿步槍。”一名叫石頭的戰士給他遞過來一枝步槍。栓子反手接過,見是漢陽造,反手向后一送:“不用這個,給我拿桿東北軍送的。”石頭說:“栓子哥,東北軍沒安好心,槍好使,子彈只給了一箱,已沒子彈了。”“一顆也沒有了?你們都給我好好翻翻,看誰口袋里還留著一顆。”栓子頭也不回地說。劉天民正為步槍的事苦惱,聽了他的話,白眼一翻,說:“怎么,打了兩天好槍,就不會用漢陽造了?”“那槍只不過射的遠,算不上什么好槍。”栓子低聲嘟囔了一句,將漢陽造的槍口伸出洞外,眼睛瞄向一個日本兵。   九一八之前,東北軍有好幾家兵工廠,裝備在全國各軍閥部隊中稱得上是最好的,單以步槍而論,便有仿德國的遼十三式和仿日本的三零和三八式。遼十三式與漢陽造口徑相同,可發射同樣的子彈,黃團長送的那二十枝步槍卻是仿三八式,與紅軍繳獲的漢陽造配不上,偏偏戰士們見那槍好使,跟鬼子交戰時嫌漢陽造累贅,有大半戰士丟了漢陽造,而留下了仿三八式的,等到仿三八式的子彈用光,才知道漢陽造所用的子彈根本使不上。出現這樣的事也難怪劉天民窩火,原來打游擊時是缺槍少彈,或有槍無彈,現下有槍有彈卻只能干瞪眼,戰士們悔恨交加,罵自己合該是窮苦的命,那丟掉的漢陽造要換作以前可都是做夢都想得到的武器。   栓子將滿腔火氣都聚在了扣扳機的食指上,眼瞅著那鬼子愈來愈近,便要結果了他,忽見鬼子隊伍中舉起一面小白旗,一怔之下,罵道:“奶奶的,鬼子要搞什么鬼。”原本彎曲的食指不由的舒了舒。秦川也看見了,笑著說:“連長,鬼子向咱們投降來了。”劉天民將目光瞧向那面小白旗,見打旗的頭戴一頂日軍軍帽,身穿黑色緞褂,腰間斜挎了一把盒子槍,不知是害怕,還是腳下濕滑,身形一晃一晃地極為笨拙,分明是前天與鬼子遭遇時見到的那個漢奸,他不時瞧向身邊的一個少尉,嘴巴一張一合地不知向他說些什么。劉天民冷笑說:“不是投降的,是來勸降的,栓子,把那面白旗給我打了。”栓子早看那白旗不順眼了,應了聲:“好嘞!”槍口瞄準旗桿,手指猛地一摟,但聽“砰”的一聲,只見那白旗從中而斷,眾鬼子與那漢奸一齊趴在了地上。隨之便見那少尉挺身而起,口中嘰里呱啦地說了一通,眾鬼子聽后從地上躍起,個個神情嚴肅,做出沖鋒之狀。栓子哼了一聲,說:“鬼子勸降不成,這是要開打了。”槍口瞄準那鬼子少尉正要干掉他,卻見那漢奸從地上爬起來,雙手揮舞著喊道:“山上的國軍兄弟,皇軍沒有惡意,你們不要開槍,千萬不要開槍!”此時,鬼子立身之地距山頂有一百多米,這距離雖在漢陽造有效射程之內,但紅軍自劉天民以下沒幾個有把握打中敵人,機搶到是可以,彈藥偏又不夠。劉天民想把鬼子放近一些打,說:“栓子,看他說些什么,先不要著急開槍。”栓子想,漢奸能有什么好話,嘴上也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但聽那漢奸喊道:“國軍兄弟,現在整個皖北都失陷了,你們已成了孤軍,沒有哪支部隊會來救援,國民政府也拋棄了你們,皇軍敬佩諸位的品格,只要你們肯歸順,橫山隊長不但保證諸位的性命,還會重重有賞。”栓子罵道:“賞你奶奶的頭,王八羔子,狗漢奸,把你祖宗八輩的臉都丟盡了!”   那漢奸惱羞成怒,向日軍少尉說了幾句,手掌虛劈了一下,勸他殺了劉天民等人。那少尉揮手打了他一記耳光,命他繼續勸降。那漢奸捂著半邊臉,欺負日軍不懂漢語,將各種許諾翻倍說出。他說的天花亂墜,心里卻恨的咬牙切齒,盤算著等紅軍歸降后如何整治。劉天民心疑鬼子突然改攻為撫,向秦川說:“你讓這個漢奸上來。”秦川大聲說了。   日軍少尉讓漢奸把秦川的話翻譯給他聽。那漢奸怎敢見劉天民,便欺騙說劉天民提的條件極高。日軍少尉半信半疑。日軍所以招降,是因抗戰以來中國軍隊大改往日不抵抗作風,使各部傷亡慘重,另外隨著戰場擴大,兵力也有些捉襟見肘,于是想借這支堅持在淪陷區的隊伍做文章,誘使他們投降,從心理上擊跨中國軍隊的抵抗意志。當然,日軍不知道被他們圍住的是紅軍,而并非意向中的國軍精銳。   劉天民注視鬼子少尉的一舉一動,見漢奸不上來,心知他沒有把話傳給鬼子,向秦川說:“你給他們打手勢。”秦川摘下帽子,揚了揚,學著鬼子的腔調嘰里呱啦地喊了一通。日軍少尉不明所以,讓漢奸翻譯,秦川那話是亂說的,漢奸怎知道他說的什么,愣在當地,半天也翻譯不出。洞口的幾名戰士見了,哈哈大笑,他們年齡不大,但經歷三年多的艱苦歲月,早把生死看的極淡。   僵持片刻,漢奸又喊道:“國軍兄弟,太君要和你們談談,兩軍交戰,善待來使,你們可不許放冷槍。”說最后幾個字時,他語音有些發顫。秦川笑著說:“連長,鬼子送上門了,咱們正好抓他做俘虜。”劉天民嗯了一聲,心里生出了一個主意。秦川大聲說:“好,上來吧!不過只能上來兩個。”漢奸答應了。   稍頃,日軍少尉昂首走到距洞口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但見他滿臉橫肉,身軀墩實,上唇留了兩撇胡須,年紀約在三十歲以上。漢奸自然也跟上來,只見他賊眉鼠眼,步履萎縮,想是怕挨槍子,躲在曹長后面,始終不敢上前。   日軍少尉以刀觸地,側頭向漢奸說了一句。漢奸彎下身連連點頭,跟著從少尉身后慢慢走了出來,說:“太君問你們誰是帶兵的長官。”劉天民和秦川、柳長保自日軍少尉一上來便出了山洞,栓子仍保持射擊姿勢,監視敵人的一舉一動,他們都穿的是普通土兵的衣服,日軍從服裝上難以分出身份。劉天民說:“我是,你要怎樣?”漢奸打量了他一眼,又瞧了瞧柳長保和秦川,點了點頭算是信了他的話,轉頭跟日軍少尉說了。日軍少尉凝望著劉天民,見他身軀結實,神態冷漠,臉上盡顯風霜之色,眉宇間卻又英氣畢露,與往日見的國軍軍官不同,怔了怔,低聲向漢奸說了幾句。漢奸一面聽,一面口中“嗨嗨”著彎腰點頭,末了昂首挺胸地向劉天民說:“太君問你的姓名和職務,隸屬哪支部隊。”劉天民想起了張連長,便將他的官銜和番號說了。   日軍曹長聽漢奸翻譯后,眼簾一亮,右手母指翹起,用生硬的漢語說道:“果然是七十四軍,喲西!”嘴巴向漢奸一揚,催促說:“快快地,快快地。”劉天民不知他這快快地是何意,目光望向那漢奸,只聽他說道:“太君的意思是,只要你們肯投降,每人官升一級,賞大洋十塊。”劉天民說:“條件夠豐厚的,喂,我有幾句話問你。”“什么話?你盡管好了。”漢奸聽他有投降之意,立時喜上眉梢。劉天民說:“這附近有多少鬼子?”   漢奸不加思索地說:“一個中隊。”隨之雙眼一瞪:“你問這做什么?”劉天民不答,又問:“后山有鬼子嗎?”漢奸明白了他的企圖,泠笑著說:“皇軍一個中隊抵得上國軍一個團,你還是打消逃脫的念頭好。劉天民說:“鬼子就算有一個中隊,可上山來的就一個,我勸你還是說實話的好。”漢奸聽著話頭不對,身孑哆嗦一下,說:“咱們可說好了的,兩軍交戰,善待來使。”劉天民說:“是說好了的,這個鬼子是傳話的信使,我不動他分毫,你這個民族敗類我可沒答應要饒。”漢奸嚇得渾身發顫,想說幾句討饒的話,一時間不知說什么好。日軍少尉在旁邊冷眼旁觀,見漢奸神色不對,問他劉天民說了什么。漢奸不敢據實相告,按前話欺騙說,劉天民提的條件太離譜。日軍少尉問怎么離譜。漢奸想了想,說劉天民想當團長。日軍少尉只負責傳話,至于他想要什么條件,他做不了主,便說:“好,你在這里等著,我去請示橫山隊長。”漢奸怎敢獨身留在山上,可他知道鬼子說出的話向來不容反駁,只得硬著頭皮答應。日軍少尉看了劉天民一眼,下山去了。   劉天民望著日軍少尉的背影,問漢奸他為何下山。漢奸實言告訴了他,說:“長官,我也是混口飯吃,你可不能害我性命。”劉天民說我不要你的命,只要你老老實實地說出鬼子的布署,就放你下山。漢奸無奈,只得將日軍的兵力分布說了出來,他自己不懂軍事,說時怕劉天民聽出有差,一點也不敢隱瞞。劉天民聽完,捉摸了一會,覺得漢奸的話是真,一抬頭,見那少尉去而復返,身后還跟了一名日軍軍官,心想:“一定是橫山答應給我團長的職務。”說:“你下山吧,記得自己是中國人。”漢奸如蒙大赦,他惟恐劉天民反悔,轉身朝山下奔去。山路崎嶇濕滑,他跑的猛了,連摔了幾個跟頭,渾身火辣辣地疼,不過與性命相比,這些不算什么。日軍軍官見漢奸慌張下山,情知有變,急拉那少尉俯下身,等漢奸奔近后,問他山上情形。漢奸說劉天民反悔了,不愿再投降。那軍官問反悔的原因。漢奸慌亂之下編不出別的來,便以己度人,說劉天民突然覺得團長大小,不值得投靠皇軍。那軍官大罵劉天民貪心,拉著那少尉向橫山匯報去了。   劉天民前天被日軍追的慌不擇路,率部躲進山洞,到今日知道對方虛實,心中萌生了突圍的念頭,待漢奸一離開,他即返回山洞商議。栓子見漢奸跟鬼子嘰咕了一陣,然后下山,雖不知他說什么,想來不會是什么好話,說鬼子勸降不成,一定會發動進攻,突圍前要有打惡仗的準備。打惡仗便意味著要消耗子彈,柳長保擔心剩下的彈藥撐不到天黑。正說著,負責監視敵人的石頭說道:“連長,鬼子上來了!”劉天民忙探身看去,只見數十名鬼子在一名軍官的指揮下,以戰斗隊形已爬到半山腰,說道:“栓子,把那個鬼子軍官干掉。”栓子向外一張,見那鬼子軍官正揚刀指向山頂,心想:“鬼子目標大,只打他不算本事。”說:“連長,我先打刀再打人。”   劉天民嗯了一聲,尚沒明白他的話意,栓子已利落地端槍,瞄準,射擊,隨之又是瞄準、射擊,數套動作連貫地完成了兩次。但聽得兩聲槍響過后,那鬼子先是刀落在地,跟著身子仰天滾下了山坡。如果不是栓子先說出先打刀再打人這句話,大伙均認為他朝人打了兩槍,而沒有刀。劉天民喜滋滋地說:“行啊栓子,這么遠的距離都能連發連中。”秦川佩服的五體投地:“栓子,這是你打死的第二個鬼子軍官了。”“讓你看看第三個。”栓子擺動著槍口說。他們說話之際,日軍換了一名軍官,在炮火掩護下一窩蜂地撲了上來。   劉天民指揮戰士們沉著應戰,有這座天然碉堡護身,炮彈難以傷人,大伙打的從容不亂。劉天民所部本要去魯南,身上都帶有干糧,連日雨水給他們提供了水源,若不是缺少彈藥,在這易守難攻的地方堅持七八天決沒問題。日軍攻了一陣,傷亡十幾人,見硬攻不行,便退了下去。   中午,雨停了下來,天空由灰變白,太陽慢慢地露出臉來。劉天民望了眼日光,心中直埋怨它出來的不是時候,此日是農歷四月中旬,晚上必然明月高懸,原想借黑夜掩護的指望算是沒有了。天空放晴不久便刮起了山風,山風愈刮愈烈,直刮的那棵松樹的樹枝起伏不定。   (未完待續)   【作者簡介】魏成飛,男,1979年9月,現在陽谷縣生活工作,愛好文學,研究史藉,衷心愿借山石榴這個平臺結識更多的文學愛好者。 +10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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